雪跡斑斑

2022年1月7日 星期五

【原創BL/亞拉尼X鳳辭璋】冬日陽光

【亞拉尼X鳳辭璋】冬日陽光
▸主題樂園開幕囉/原創BL/2695字
▸委託人:翦熠
▸題材限定:哨嚮PARO




  

  鳳辭璋緩緩睜開眼睛時,冬天的早晨仍在安靜中沉睡,讓他差點就要直接蒙頭縮回溫暖的被窩裡。時間確實還很早,遠比他往常固定起床的時間提前一個鐘頭,但他有相當充分的、絕對不該賴床的理由,不僅限於他發現應該睡在枕頭另一邊的哨兵根本不在位置上,還包括轉眼間又到了一年一度必須前往研究塔接受定期檢測的日子。

  基於某些原因,鳳辭璋希望快去快回,別被繁複的檢查流程拖得太晚。根據往年的經驗,身為能力傑出且數量相對稀少的嚮導,那些用來測驗精神值的精密儀器,往往會在這天耗上他們起碼一整個下午。相關單位為了取得各種珍貴的研究數據,有時甚至更不近人情。他一直期望能夠改善這種情況,然而現階段暫時沒有更好的方法。

  鳳辭璋撐起身子,拉開窗簾一角,玻璃窗上映出他溫和的眉眼。窗外的世界還搖盪在半夢半醒間。萬物被籠罩在灰濛濛的天空下,只見幾縷幽光隱隱閃爍,始終無法穿透灰暗的雲層,像迷航在一片黑暗中的小船,一閃一閃打著求救的燈號。

  他探出手心,指節滑過質地柔軟的床單,再三確認空蕩蕩的那半床位早已沒有絲毫餘溫殘留。他的哨兵顯然起得更早,又或者是這個晚上從未安睡,那不是什麼好現象。

  鳳辭璋連忙起床梳洗更衣,前腳踏出房門那一刻,某股情緒如翻覆的水潮流入他腦中,徹底驅散了潛伏在意識中的最後一丁點睡意。他知道他的哨兵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而他確實也在地下室的射擊訓練場找到亞拉尼了──更準確地說,他先找到的是趴在門口的精神體。

  巨大的灰狼聽見腳步聲,反應靈敏地昂起腦袋,那時鳳辭璋還遠在二十米外的長廊,說是這條路的起點也不為過,那雙豔紅雙眸卻猶如靶心定位般鎖定著他,向迎面走來的嚮導投以觀察打量的目光,同時又蹲守在原地沒有動作,放任對方慢悠悠地靠近自己。

  「早安。」走到入口處的鳳辭璋蹲下身,微微一笑,撫摸灰狼毛茸茸的腦袋,「可以讓我過去嗎?」

  灰狼不置可否,任由眼前的嚮導輕撫牠比外表看起來更加柔軟的頭頂,直到某隻圓滾滾的小鳥兒忽然從主人襟前鑽出來,撲騰著小小的翅膀拼命往前飛,一股腦兒栽進灰狼寬闊的背上。長長的羽尾沿途一掃而過,使得剛被指尖梳順的灰毛又齊刷刷地變換了方向。

  遭受一團鳥球偷襲的灰狼默默甩了幾下頭,可那隻半點鳳凰樣都沒有的鳥兒異常固執,埋在又厚又軟的毛皮裡骨碌碌地轉圈,圓乎乎的身體晃來晃去,無論如何都不肯從那裡乖乖下來。於是灰狼乾脆不動了,抬頭看一眼依舊面帶微笑的鳳辭璋,便轉過身讓出通道,頭上頂著找到機會就偷偷蹭牠的小鳳凰,倒也看不出太大的反應,只顧著逕自往場地裡面走去。

  鳳辭璋從善如流地跟在灰狼身後,瞧見正在射擊的亞拉尼站在比標準線更遠的地方,再後退一步就會直直撞上牆面。但他向來計算得非常精準,不讓這種堪稱意外的事情輕易發生。

  「亞拉尼先生?」

  聽見呼喚的哨兵不為所動,仍然維持挺拔的站姿,面不改色直視前方。亞拉尼持槍的動作極穩,連呼吸都凝滯在扣下扳機的前一秒,彷彿世間沒有任何外物可以干擾他。

  砰。槍聲炸響。

  鳳辭璋凝視著遙遠的對牆,很快找到那個慘遭某人虐待、被打得破破爛爛的靶子。無數個黑點密集重合,在中心穿出幽深的黑洞,只有其中一顆子彈明顯偏離軌道,被孤立在倒數第二個圓圈線上。

  亞拉尼的狙擊能力相當優秀,不論是模擬訓練或是任務實戰,鳳辭璋每回看了都忍不住發自內心讚嘆:「亞拉尼先生,你真的好厲害啊!」

  如果他沒有射偏最後一發子彈,那麼鳳辭璋說得也不算錯。亞拉尼垂下手臂,不冷不熱地問道:「你要出門了?」

  「嗯。」鳳辭璋點點頭,直率的眼神藏不住心事。「我會盡量早點回來的。」

  哨兵沒有開口,波動的情緒卻早已滲入嚮導的知覺。鳳辭璋感覺自己驟然沉進淺淺蕩漾的海面,那裡看似風平浪靜,卻不斷泛起漣漪,將載浮載沉的他團團包圍。

  但他並不覺得討厭,至少那比陡峭的山壁令人安心許多。鳳辭璋忍不住想起初次涉足亞拉尼的精神圖景時,那股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以及透不進半點光線的沉重陰霾,那次算不上成功的精神聯結,讓他被送回塔中心附設的專門醫院,待了足足一個月才終於安然離開。

  那是鳳辭璋第一次體會到險些被強烈的負面情緒狠狠吞噬的暈眩感。他也因此明白,原來做為一個天生的嚮導,自己居然還有那麼多不成熟的地方,甚至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塊,不知何為真正的情感共鳴。

  反觀亞拉尼,他無疑是個極其優秀的哨兵,擁有數一數二的戰鬥能力,強大無比的身體素質,問題在於哨兵該有的他都有……不該有的他也有。

  一如鳳辭璋生來自帶的精神安撫氣場,亞拉尼也能在一定範圍內讀懂他人內心的想法。這對大部份的嚮導而言夢寐以求,對像他這樣的哨兵來說反而成了一場災難──這讓他在拿到明確列出各項數值的報告書之前,都一直對於自己的哨兵身份抱持深度懷疑。畢竟優秀的戰力不排除可能透過高強度的後天鍛鍊而來,那個擅自跨界的讀心能力卻是與生俱來,從出生時就如詛咒般如影隨形。

  直到哨兵遇見他的嚮導,這一切才逐漸產生改變。在此之前,亞拉尼時常不小心陷入情緒混沌之中,後來不得不盡可能把自己從人群中抽離,以簡單粗暴的物理方式建立防衛機制,好讓自己不再因此失控。

  那當然不是長久之計。

  一個感官敏銳異常的哨兵,除了五感還掌握了第六感,無疑比常人更需要嚮導的精神安撫。可是亞拉尼不願意和任何人建立關係,無論是肉體結合還是精神聯結都一樣。倘若不信任的高牆能化作精神屏障,想必他早已位在無堅不摧的堡壘之中,根本無需擔心受到任何傷害。

  然而就算擁有嚮導也求之不得的能力,他也做不到最基礎的精神梳理。身為哨兵的他理所當然無法為自己設置精神壁壘,唯有透過服用嚮導素勉強壓抑時而深入心口的黑暗。

  那是暗無天日的深淵,曾經在年幼時的某段低谷跌得最重最深,容不下哪怕一根蜘蛛絲反射出來的光線。如果沒有在幾年前因為某個任務而與鳳辭璋相遇,亞拉尼或許還是會和那時一樣,憑藉二十多年的光輝歲月,就滿載堪比百年的孤獨而歸。

  「我跟你一起去。」

  哨兵的情緒波動也會影響嚮導檢測後的結果。亞拉尼不願造成對方的負擔,又惦記著可能再次發生意外,自認無法完全控制內心深處的巨大感情,因此每年這個時節總是選擇留守。這還是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和鳳辭璋一同前往。

  狀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他們都知道並非如此。這個世界如常運轉,日升日落,花開花謝,一切好像沒有什麼不同,但的確有什麼正在一點一點改變。

  「謝謝你,亞拉尼先生。」鳳辭璋笑了起來,嗓音化成清澈的泉水,在亞拉尼耳中迴盪出溫潤的細響,「我很高興。」

  他們並肩走出門外,冬日的陽光正好探頭,把一度沉寂的世界重新點亮。

  窩在灰狼頭上的小鳳凰被曬得暖呼呼的,活蹦亂跳地搖晃著屁股,趁著主人的掌心被默默無言的哨兵用力握緊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叼出幾朵小白花,悄悄掩去底下幾道陳舊的傷疤,在泛著薄光的毛皮上鋪出一片小小的白色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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