Ｊ斜靠在沙發上，看著手裡的傳單有些出神。
後天鎮上將要舉辦夏日祭典，晚上九點過後還有煙火大會。
這個夏天眼看就要步入尾聲，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下一次大概得要等到紅葉祭吧。
倒也不算是對慶典本身特別有興致，只是想和Ｃ一起去哪裡走走看看。但是到底應該怎麼開口才好呢？畢竟在來到日本以前，這樣的安穩生活簡直是令人不敢置信的，就連他自己都還不太適應。
剛洗完澡的Ｃ見他待在客廳，踩著貓一樣無聲無息的腳步，整個人從沙發背後湊了過去，「Ｊ，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作賊心虛。」Ｃ當場拆穿他拙劣的謊言，伸長手臂撈走他急著藏起來的東西，「傳單？祭典？」
「回來的路上拿到的。」Ｊ放棄掙扎，抬頭睨了Ｃ一眼，見他一臉興趣缺缺，便將哽在喉頭的邀約硬是吞回腹中，「就是隨便看看……」
然而他的藉口發揮不了作用，下一秒就被Ｃ的提問強行打斷，「你想去？」
Ｃ眼神輕佻，口吻試探，讓人總有一種承認就輸了的不快感。
Ｊ故意偏過頭，嘴硬地回答：「也不是特別想。」
Ｃ不以為然，逕自繞過扶手坐進沙發左側的空位，順手摟住Ｊ方想往旁邊閃躲的腰身。他使出的手勁大了不只一點，也不知道是把人抱過來還是擄過來的。待調整好愜意的坐姿，就用空著的那隻手點了點傳單角落，「要去就穿這個去。」
出乎意料的答案。Ｊ不禁微微一愣，慢了半拍才仔細探究傳單上的照片。Ｃ所謂的「這個」指的是浴衣──穿著浴衣去參加祭典，的確是個相當合乎情理的要求──即使不和過去種種任意妄為的提案相比，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所以這是答應了？今天這麼好說話？
真教人意外，還以為他對這種事可能不感興趣。Ｊ很是懷疑，又怕Ｃ突然反悔，決定得到首肯就不再多問。
他原本可是不抱多少期望的，現在卻忍不住有點期待後天晚上的到來。
※
天色逐漸黯淡，火紅的燈籠點亮街道，差不多正是祭典最熱鬧的時刻。
Ｊ早已換上那套比自己的頭髮深沉幾分的藍色浴衣，可Ｃ卻還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不動，看起來跟十五分鐘前同樣沒有半點準備出門的意思。
裡面的衣服脫一半，外面的浴衣穿一半，這都像什麼樣子。Ｊ猜不透他的想法，也沒打算浪費時間枯等，就靠過去隨手翻整他散亂的衣襟，好蓋住那人半裸在外的肩膀。
「天色都暗了。」Ｊ接著低聲叨念，口氣還算溫和：「不去換衣服嗎？」
Ｃ趁勢抓住他的手腕，粗糙的指腹靈巧探向寬鬆的袖口。那磨過腕骨的力道太過曖昧，Ｊ立即觸電似的收手，卻不慎撞上對方拋過來的媚眼。
像是因為終於等到這一刻而竊喜，Ｃ張開的唇角勾勒出毫無掩飾的笑意，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似的，「Ｊ，你幫我換。」
「啊？」Ｊ沒來得及躲，被迎面砸個正著。頭好像暈暈的，但幸好還不至於傻。「好手好腳的，自己穿。」
Ｃ不肯乖乖退讓，對他晃了晃手中那條繡著花紋的布帶。和Ｊ身著的款式相比，自己這套浴衣設計顯然花俏且高調得多，但是不可否認，確實是適合Ｃ的風格。
「這個交給你來綁。」
「腰帶？」Ｊ見他直起身來，也不懂得拿捏彼此之間的距離，只好主動退開半步，同時接下他兩手一攤就想丟給別人處理的麻煩，「你自己不會綁？」
「就當作是這樣吧。」Ｃ聳聳肩，沒什麼誠意地附和，半披半掛的衣料頓時滑落一半，裸露出底下大片肌色。
他哪裡看不出來這個男人是故意的，但又拿這樣的Ｃ沒什麼辦法。
再繼續這麼拖拖拉拉下去，搞不好連煙火都看不到了。
「站著別亂動。」Ｊ嘆了口氣，認命上前服侍眼前的大爺。
既然下定決心，那就要做到最好。他仿照著剛才自己對著鏡子更衣的動作，替Ｃ將浴衣調整到適當長度，接著仔細拉整布料，慢慢纏好腰帶，最後只要打上一個漂亮整齊的結，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Ｊ默默低著頭，殊不知自己專心致志的表情都被Ｃ近距離看在眼底，只顧著盡快完成手上這個臨時接獲的任務。
Ｃ垂首凝視著那人微微掀動的睫毛和若隱若現的領口，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連著腰帶像擁抱一樣圈過自己的腰側時心癢得喉頭一緊，視線滑向明明遮得密不透風卻反而引人遐想的身軀，最後停留在隱約透出一小截的腳踝。
「Ｊ，你穿得挺好看的。」
大概是鬼迷心竅也說不定，Ｊ只曉得當自己回過神來，已經小聲說出一句：「……你也挺好看的。」
Ｃ愣了愣，下一秒就動手扯開Ｊ那纏得整整齊齊的腰帶，也不管那是對方努力了將近十分鐘的心血。
「Ｃ，你別鬧──」好不容易才幫忙穿好浴衣，這個人不心懷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用這種方式回報，他們究竟還能不能出門了？Ｊ也不去捉往兩側散開的衣襟，只想趕緊搶回那條腰帶，「不是說穿得好看嗎、唔……」
「是啊，所以就更應該脫了。」Ｃ點了點頭，大言不慚：「別客氣，你也可以脫我的。」
說得好像他很希望這麼做似的。Ｊ沒好氣地瞪他：「大可不必。」
竭力抗爭了幾回，Ｊ的指尖終於堪堪勾到Ｃ拿在手中的布料。然而就在那個瞬間，早有預謀的另一隻手忽然鑽進他敞開的領口，掌指順著肌肉起伏的線條撫過半裸的胸膛，一路下滑至那失去防備的腰間。
「Ｊ，你再說一次。」Ｃ把手上的腰帶扔向一邊，用自己張開的雙臂做為代替，緊緊圈住Ｊ勁瘦的腰桿。
「什麼再說一次？」現在又是在發什麼神經？Ｊ見他眼中帶笑，想氣又有點氣不起來，整個人被搞得一頭霧水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剛才誇我了。」
「就那點事？」
Ｃ也不害臊，大方承認，重申訴求：「再說一次。」
「……」結果反倒是Ｊ難為情了起來，乾脆假裝沒聽清楚Ｃ的耳語，彎身就想去撿地上的腰帶。
Ｃ盯著他彆扭拒絕的神情，覺得他的反應挺有意思，越發不肯輕易鬆開手了。貼在他耳殼的唇瓣不知何時改為輕輕含住耳尖啃吻，濕熱的吐息近乎纏人地來回搔過敏感的耳窩，又麻又癢的電流沿著神經不斷亂竄，Ｊ只覺得身體發熱，雙頰也不受控制地泛起淺紅。
在Ｃ把他按在牆上狠吻之前，Ｊ選擇了妥協，如他所願地開口：「……你穿得挺好看的。」
「嗯？」Ｃ貼在他唇前輕笑，那略帶沙啞的氣音幾乎渡進他嘴裡，「哪有寶貝你好看呢。」
Ｊ被他的厚顏無恥弄得滿身雞皮疙瘩，一時沒能撐穩自己的重心，反射性捉住了手邊最近的東西。
Ｃ刻意不躲不閃，巴不得Ｊ這一下扯的是他的浴衣，而不只是他不久前才親手打理好的衣領。
趁人之危這種勾當Ｃ也沒少幹過，當下就把有些反應不過來的Ｊ按上牆邊一陣深吻。
「唔、嗯──」
從這面牆到大門口不過短短幾公尺的距離，Ｊ卻整整奮鬥了兩個小時，才總算推開得寸進尺的Ｃ，並重新把自己弄得人模人樣，扯著那個毫無悔意的渾蛋走出這扇門。
炒麵、章魚燒、棉花糖；射靶、撈金魚、吊水球。急忙抵達現場的時候，煙火已經倒數計時著綻放，他們根本來不及好好逛一逛這些攤位。Ｊ只能順路買了個狐狸面具，往Ｃ那張笑得太過惹眼的臉上狠蓋，直到最後也說不上究竟有沒有享受到難得的祭典。
但至少在和這個夏季說聲再見以前，他們勉強趕上了多年之後也令人難以忘懷的絢麗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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