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商業文字委託／夢向BG／時鐘塔背景／2546字
▸委託人：令狐柳
時序是冬季，距離聖誕節剩下五週。柳正在著手準備聖誕布丁──在英國擁有幾百年歷史的傳統點心。據說更講究一點的話會在半年前甚至更早之前就開始做，為的是讓豐富的食材能夠徹底融合，這段期間就像是釀酒一樣，必須耐心等待布丁的熟成。
吉爾伽美什王對於甜點並無特別偏好，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也不至於感到排斥。柳一邊從櫥櫃中取出所需使用的容器，一邊回憶起往年共同度過的幾次西洋節日。王總是說著既然是臣下獻上的貢品，那麼他也不是那種會棄之不顧的男人。
柳長年來一直小心翼翼地將僭越之情封印在不為人知的暗處，由衷地心想只要能追隨著王就已經心滿意足。同時為了成為有資格匹配得上吉爾伽美什王的御主，不論是魔術領域的研究還是日常生活的瑣事，柳都努力不懈地鑽營，其中甚至包括製作甜點以及各式料理的細節。
雖然聖杯會賦予現界的從者一定程度的現代知識，而這個世界一切珍貴美好的寶物都是屬於王的所有物，王若是對此不屑一顧也是理所當然的──然而在討論王接受與否之前，柳只是單純心想既然是要奉獻給王的，那一定得是非凡不俗的，這一點無庸置疑。
比起市面上隨處可見的販售物，柳更想由自己親手製作出獨一無二的成品。
所謂的聖誕布丁並沒有固定的食譜，從最早代表基督與十二門徒的十三種材料，流傳至今早已演變成每戶人家都有自己的專屬配方。柳認為是個值得一試的挑戰。但畢竟是第一次嘗試，無法斷定做出來的成果是好是壞，考慮到不想在準備階段被吉爾伽美什撞見任何可能出現的失敗場面，柳特地挑了王出門在外遊蕩的時間點，才將前一天準備齊全的食材一一擺到餐桌上，慎重地準備進行第一步。
柳檢視著桌面上琳瑯滿目的食材：葡萄乾、黑加侖乾、杏仁片；五香粉、豆寇粉、肉桂粉；橙皮、檸檬皮、檸檬汁；麵包屑、奶油、砂糖……製作聖誕布丁需要的東西簡直令人眼花撩亂，她在事前著實費了好一番功夫。
柳的目光最後停留在擺至桌邊的白蘭地。她深吸一口長氣，套上圍裙、捲起衣袖，浩大工程就要正式展開，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這個不想被發現的小小願望會這麼快就破滅。
眼下這一切宛如大型儀式般的作案現場，在第一時間就被她的王親眼直擊了。
「雜種，一大早就偷偷摸摸的在這裡幹什麼？居然有事膽敢隱瞞本王，真是好大的膽子。」
「王？您不是剛剛才──……」
紙包不住火。雖說這把火根本還沒點燃。面對吉爾伽美什居高臨下的提問，柳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言語之中沒有絲毫隱瞞。
她既不會對她的王說謊，也不覺得自己瞞得過眼前的男人，所以不躲也不藏。
「哼，無聊。」聽完柳的簡述，吉爾伽美什感覺無趣地擺了擺手，低頭睥睨桌上那一整排種類繁多的食材。他快速掠過看來大同小異的粉末，隨手拿起那瓶由葡萄蒸餾而成的白蘭地仔細端詳。「跟本王的酒比起來，還差得遠了。」
柳不假思索地認同：「那是當然的。」
「嗯──話是如此，以妳的眼光來說算是及格吧，倒也還能凑合。」吉爾伽美什將酒瓶擺回桌上，雙手叉進長褲口袋，在高大的身影轉瞬消失之前，留下一番讓柳為之振奮的話語：「若是結果讓本王感到無趣，這個代價可是很大的。」
「……是！」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月裡，兩人的居處在早晨總有一小段時光會四處瀰漫馥郁的酒香。柳會在前往時鐘塔研修之前為醞釀中的聖誕布丁澆淋幾匙白蘭地，再重新用乾淨的布包起來，期待尚未成形的糕體鎖住漸漸糅合的美味。
吉爾伽美什完全沒有干涉柳想怎麼做，就這樣一直到聖誕節前夕來臨。
在享用過豐盛的大餐以後，柳將為時一個多月終於完成的聖誕布丁隆重地端上餐桌。
「……喂，雜種，那是什麼？」
一團黑糊糊的固體有著斑駁不一的色調，像是將果乾壓縮到極致所製成的小型砲彈，不論從哪個角度觀察都是難以形容的黑暗料理。縱使柳特地準備了應景的冬青樹葉和鮮紅欲滴的櫻桃在旁，主角本人的外表還是完全沒有一點討喜的樣子。
這並不是柳的錯，英國的聖誕布丁本來就是這樣的東西，不像一般常見的下午茶有著光鮮亮麗又令人垂涎的外表。最開始她並沒有想那麼多，不過吉爾伽美什顯然對這層外衣不太滿意，英氣煥發的眉宇明顯緊緊擰了起來。
「……那個、請王稍等一會。」糟糕、她緊張得差點就忘記了。柳連忙在賣相不佳的聖誕布丁上淋下備好的蘭姆酒奶油，讓誘人的乳白色平衡那一大片黑色。光是如此當然沒辦法讓人立即改觀，在聖誕布丁上點火才是接下來的重頭戲。「正統的吃法是這樣的，在食用前會先將聖誕布丁拿去蒸，端上桌後淋酒點燃是為了讓酒香充份地浸入其中。」
藍紅色的火焰剎那間點亮刻意調暗過的室內燈光，火簇隨著柳的解釋說明搖曳，又在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應和般消失殆盡。
「哼，花樣真不少。」吉爾伽美什毫不留戀那簇轉瞬即逝的火光，微微瞇起的紅眼掃向柳隱含著期待與不安的臉龐，「無妨，本王姑且嚐一口吧。」
吉爾伽美什拾起餐叉的動作狂妄又不失優雅，在柳壓低頭顱安靜等待的注目之間，叉起一小口聖誕布丁抿進唇間。
「……」
「……」
「……」
「王、請問……？」
吉爾伽美什默默放下叉子，淡淡瞥過一眼示意著讓柳自己也嚐嚐。柳隨即遵從指示，卻沒敢動吉爾伽美什用過的叉子，自己拿來一組乾淨的餐具，從邊緣叉起一口放進嘴裡。
大量果乾、砂糖、香料、酒氣複合而成的香甜，一口氣在舌尖砰地炸裂開來。
超──甜──的──！！
味蕾被暴力十足的甜味衝擊了。
已經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而是在具體地評論味道以前，存在感過於鮮明的甜味便剝奪了所有言語。連嗜甜如命的柳都為此震懾，可想而知此時的沉默代表什麼。柳萬般愧疚地低下頭來，相比起濃縮在口腔的甜膩，她流露出的表情卻帶點苦澀。
吉爾伽美什不言不語，倏地彈一下指尖。
聽見響聲的柳重新昂起頭，看見桌上赫然多了一瓶紅酒和兩盞酒杯。
吉爾伽美什為自己斟酒，手握杯柄輕晃酒杯，飲下一口。
柳的杯子不知不覺也被倒了半杯酒。雖然她平時沒有品酒的習慣，但是王替她倒的酒當然是不能不喝的。於是她有樣學樣地重複吉爾伽美什剛才的動作，跟著飲下一口色澤誘人的紅酒。
「……真、美味呢……」
紅酒跟聖誕布丁搭配起來意外地融洽，溫順的甜味和微醺的酒香充斥在呼吸之間。柳詫異地瞪大眼睛，看向冷哼一聲的吉爾伽美什。她的王傲然地勾起唇角，總算開口給出評價：「既然能夠勉強配得上本王極品的美酒，還算是馬馬虎虎吧。但這點程度可沒辦法讓本王好好享受啊。雜種，妳該不會這樣就滿意了吧？」
不、當然不會。
不論是哪一方面，她都不會止步於此。
柳忍不住微微一笑，炯炯有神的雙眸直視前方，和剛才短暫一剎的火焰不同，此時閃爍其中的是極其堅定的火光。
「──王，今後我也會繼續努力的。」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